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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衰落是因为只奖励特权阶层,并为过去支出庞大。美国很可能重蹈覆辙)

  美国衰落源于其内部问题,而非国际竞争。主要原因是奖励了不该奖励的人,并且支出比例严重失衡。一些短期问题,如庞大的财政赤字、高失业率、摇摇欲坠的基础设施、以及失败的基础教育等等,都是错误激励的表现。除非能够调整其错误激励的体系,否则美国将逐步沦入拉美国家之列。

  帝国兴起的原因是奖励那些做出贡献的人,并对未来投资。帝国衰落是因为只奖励特权阶层,并为过去支付庞大的支出。美国现在属于后者。除非其政治体系能够改变现在的激励结构以及消费习惯,否则美国很可能衰落。

  几个月前,在有关提高国家债务上限的争论中,共和党和民主党达成共识,授权在未来十年将预算赤字削减1.2万亿,并成立了一个超级委员会来负责相关细节。

  超级委员会未能达成妥协。其后果不会在2012年浮出水面,因为授权的削减从2013年才开始。明年的大选可能会改变整个政治格局。很可能一党会再次同时主导国会和白宫,这将意味着完全不同的解决方案。

  因此,超级委员会不用承担自己失败的后果,但却为明年的大选提供了弹药。这是美国政治体制失常的另一个例子。

  奖励错误

  “占领华尔街”运动的口号是“99%VS1%”。最顶层1%的人口拥有大约全部五分之一的收入和五分之二的财富,顶层10%的人口占有超过一半的收入以及80%的财富。80%的人口基本上只拥有很少的财富,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几乎没有积蓄作为缓冲。这种不平等在过去20年内又几乎翻了一番。

  不平等是竞争的必然结果。当然,竞争具有鼓励作用。不平等常常是鼓励人们把蛋糕做大而值得付出的代价。蛋糕做大会使所有人获益,但是不平等也随之加剧。限制竞争提高了平等,但却降低了人们工作的动力。社会需要在这两者之间找到平衡。

  最糟糕的不平等来自限制竞争。这同时破坏了效率和社会和谐。比如菲律宾曾经被少数几个鼓励垄断的家族所统治。在过去20年内,跟其他国家相比,这个国家变得越来越穷。菲律宾人在国外打工,寄钱回国,又延续了国内的低效率。很多拉美国家也有类似情况。

  美国的情况也越来越类似。富人大都是企业管理人员,医生,律师,银行家等。他们获得的奖励跟表现无关,而是取决于他们的位置。企业经理比普通员工的工资要高,但是应该高多少呢?以什么为基础呢?

  比如,现在美国大公司CEO们的工资是普通员工工资的343倍,1980年只是42倍。如果CEO们创造了很多价值,也算值这个工资。但是,看看股票市场,股东在过去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内表现极为糟糕。如果股东也就是老板表现糟糕,CEO们怎么能够拿千万的报酬呢?薪酬顾问们或许可以给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这种现象已经持续太长时间了。当然,当CEO们拿千万的报酬时,其直接下属就会拿百万的薪资。管理层薪酬上涨是美国不平等加剧的主要原因。从股票市场的表现来看,这种支出并无贡献支撑。

  公司治理的崩溃是美国经济问题最重要的原因之一。20世纪初期,大公司蓬勃发展,经理人而不是股东取得了企业控制权,有关这种模式可以提高效率的理论应运而生。

  但是,因为经理人决定自己的薪酬,大公司最终沦为了经理人的牟利工具,而不是为股东或员工谋福利。董事会本应维护股东利益。但实际上,大多数董事都是CEO的朋友。或许可以这么说,美国经济的失败不是资本主义造成的,而是破坏资本主义造成的。

  美国医疗费用如此之高,一半是因为医生和医院的收费高于其他国家。美国人口的健康状况表明,费用越高不代表效果就越好。竞争在医疗市场上不起作用。医生和病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严重降低了市场竞争分配资源的有效性。患者是弱势群体,必须听医生的话,医疗市场自然具有通胀趋势,因为医生更偏好贵的治疗方法。

  患者要是有医疗保险,因而不拒绝高价,那么价格上涨就会相对容易。当然,保费也会上涨,反映成本。这种螺旋式上升是美国医疗支出上涨失控的原因。

  在其他发达国家,政府采取限制医生收费和配给服务的措施,控制了医疗费用上涨失控的趋势。有人认为美国在某些方面的服务确实更好,但这种孤立案例不足以证明一个医疗成本是别国两倍,但是人口健康状况却没有更好的体系的合理性。

  金融专业人士是另一个不是根据贡献获取收入的例子。金融行业的薪酬已经增加到了其他行业的四倍,金融行业的崩溃,使得所有股东一无所有,需要纳税人救助。这个行业并没有为股东牟利。为什么其从业人员能够获得如此高的薪酬呢?

  律师是另一群高收入人群。法治需要这种专业人士的维护。但是,美国的问题是律师数量太多了。这种供大于求造成了一系列规避或钻制度空子的服务。最极端的例子就是专门打事故官司的律师(ambulance chasers),他们寻找各种机会起诉医院、医生和保险公司。在高端服务领域,律师为企业提供如何在不违反规定的情况下最大化企业经理人利益的服务。对于法治来说比较重要的法律人士,例如法官、检察官和辩护律师等等,其收入并不高。律师行业是另一个收入很高但不创造价值的例子。

  为过去支出

  要了解美国的财政问题,就必须研究美国退休人员协会(AARP)。医疗和社会保障是美国最大也是增长最快的两个预算项目。这两项都针对退休人士。AARP有超过4000万成员。美国处于投票年龄的人口为2.3亿,但通常只有一半会参与投票。AARP成员当然有时间投票。如果他们真的关心某一问题,他们可以占到投票人数的三分之一。因此,如果AARP反对,没有任何政治人士能够当选。这就是为什么医疗和社会保障从来都不在预算削减范围内的原因。

  医疗和社会保障占联邦支出的45%,财政收入的70%。据估计,这两项支出到2016年将会达到总支出的51%。除非能够遏制这种趋势,否则,在可预见的未来,这两项支出将吞噬全部预算,让美国走向破产。

  与此相反,联邦政府花在教育上的钱只有3%。地方政府主要依靠房产税提供教育服务。但是,看到联邦政府成为只支持退休人员而非年轻人的机构,还是很令人震惊的。

  除了对应该奖励的人进行奖励,帝国兴起还有赖于对未来投资。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美国掀起了一股投资热潮,打下了成为超级大国的基础。20世纪30年代的基础设施建设和70年代的信息技术投资,在“二战”后巩固了美国作为超级大国的地位。

      在过去20年内,美国却似乎向着相反的方向前进。摇摇欲坠的基础设施似乎表明,美国的钱大部分已经被用于负担退休人士的生活了。

      (原载于财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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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国忠

谢国忠

142篇文章 9年前更新

独立经济学家。1987年获麻省理工学院土木工程学硕士学位,1990年获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博士学位。谢国忠曾任摩根士丹利董事总经理及亚太区首席经济分析师。此前,他在世界银行任经济分析员,负责处理世行于印尼的工商业发展项目,以及其他亚太地区国家的电讯及电力发展项目。现任玫瑰石顾问公司董事、财新≪新世纪≫特约经济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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